[摘要] 7月18日，北京市住建委、市公安局、市规划委会同市卫生局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 《通知》明确规定，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每个房间居住的人数不得超过2人(有法定赡养、抚养、扶养义务关系的除外)，否则将被视为群租房给予处罚。
7月18日，北京市住建委、市公安局、市规划委会同市卫生局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
《通知》明确规定，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每个房间居住的人数不得超过2人(有法定赡养、抚养、扶养义务关系的除外)，否则将被视为群租房给予处罚。
此前，“80平方米两居室住进25人”等消息频频曝光，再度聚焦社会关注。
一纸禁令卡死群租房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北京市外来人口的不断增加，“蚁族”、“蜗居”、“鸽子笼”先后引发关注和热议，群租住房现象已经成为一个较为突出的社会问题，这一现象带来的治安、消防、安全隐患等问题也备受各方关注。
在这种情形下，此次《通知》旨在对“打隔断”等群租乱象进行整治。
通知要求，房屋出租过程中，应当以房屋原规划设计为居住空间的房间为出租单位，不得改变房屋内部结构分割出租，不得按床位等方式变相分割出租。此外，厨房、卫生间、阳台和地下储藏室等不得出租供人员居住。
北京市住建委相关负责人介绍，此次规定明确界定了人均居住面积、单位房间居住人数等具体细节，为后续整治群租乱象提供了具体的依据。
据统计，2012年，北京市人均住房面积已达29.26平方米，从住房原始的设计承载力出发，按照《住宅设计规范》中“双人卧室使用面积不小于10平方米，单人卧室使用面积不小于6平方米”推算得出，卧室人均使用面积不低于5平方米。同时，此次规定也参考了2011年《北京市公共租赁住房设计指南》“单人卧室使用面积不小于5平方米”的规定。
“在整治群租问题时，公安部门长久以来面临取证难的问题。该通知的印发可以为相关部门的整治工作提供政策依据。”北京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链家地产副总裁林倩也认为，明确界定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整治群租乱象，会为正规的“分租”“合租”提供一个良好的渠道。
作为业主的杨先生对此则表示无所谓：“房子放着自己不住，给中介租出去我也就是为了拿一份房租，现在不能拆分出租了我就整体出租好了。”
同为业主，方女士听说这则消息时舒了一口气：“实在是太及时了，我们单元的顶层每户都住着十几人，一到晚上成群结队的回来，搞得我们回家等电梯都要排队，还经常半夜里有吵闹声，这下规范了可就好了。”
但是，如果政策也有温度，那么，这条群租禁令也让很多人感到冰冷。
《通知》出台以后，北京市东三环地区、天通苑地区众多小区都有租户搬离“鸽子笼”，业主找施工队拆除简易木板隔断的情况出现。
“不让群租，我们又租不起那些几千块一个月的，住到郊区去又太远，交通不方便浪费时间，我们做服务行业的上班早下班晚，除了住在这附近我也想不清楚怎么办。”大包小包搬出东三环附近高档公寓的餐饮行业服务员抱怨。
“谁说这个政策和我没关系？群租不让租了那整体房租肯定会上涨啊！”在北京租房多年的“北漂”小悦对《中国产经新闻》记者表示。
屡禁不止的背后
“之所以很多人将房子打隔断出租，除了有利可图之外，违法成本太低也是一大主要原因，应加大对黑中介和‘二房东’的处罚力度。”劲松街道综治办负责人介绍。
中投顾问房地产行业研究员殷旭飞在接受《中国产经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有需求就有市场，所谓的‘鸽子笼’之所以屡禁不止，根本原因在于房价过高。城市人口过度密集，大学生毕业季的来临，扎堆找工作，集中到北上广深等地区，导致区域内住房供给严重失衡。现实的无奈，反映出我国房地产市场结构性失衡、就业难以及经济增速放缓等深层次社会问题。”
对此，链家地产副总裁林倩也表示，根据估算，北京目前有600万套房源，其中440万—450万套为京籍家庭居住，150万—160万套用于外来人口居住，租房市场整体供不应求，加上近几年北京房租上涨较快，且由于人口多，租赁房屋供需关系紧张，房租未来也将处于稳定上涨的状态，一定程度上导致群租问题突出。
作为“北漂”，小悦对群租房有着这样的理解：“抛开安全因素和对周边邻居的影响不谈，群租对租户和房东可谓双赢。群租使租户租房成本降低，也使房东收入增加。”“既然经济根源在此，行政干预能奏效吗？”
也有网友反问，谁愿意80平方米挤25人同住？
对此，专家表示，80平方米能挤下25人的根本原因是大城市租赁市场房源不足、需求不断增长的矛盾日益突出。
但为何保障房建设已经如火如荼，但大城市中仍有很多人“无家可归”呢？
对于这样的矛盾，殷旭飞表示，保障性住房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政策福利没有很好地落实。相当大的一部分保障房并没有分配到住房紧缺的弱势群体，而是为一些权势人物锦上添花。落实政策，还需完善相应制度，加强监管，公布保障房分配信息，加大宣传力度，让人们知道自己可以享受哪些权利，切实为一些特殊群体如农民工、刚毕业大学生等减轻一定的生活成本和压力。
此外，北京都说逃离北上广，可为什么“北漂”一族始终“难以”离京？
殷旭飞表示：“‘北漂’一族们不是简单地难以‘离京’，他们更多的是看重该地的教育、经济、文化等各方面所显示出来的资源优势，这种比较优势是其他区域所没有的，是一种机遇，在这里有似乎踮起脚尖离梦想更近一步。城市间资源分配不均衡由来已久，解决这种区域不平衡，需要政府下定决心，在资源分配、城市区域规划和建设方面，兼顾公平、效率以及社会和谐发展。”
“一刀切”或并不可取
“政策的制定应该符合实际情况，一刀切地禁止分隔房间出租并没有改善租房者的居住条件，也没有遏制出租者采取各种手段打政策的‘擦边球’，来谋取高额利益。改善市场乱象还得从起决定作用的市场供求方面着手，增加住房供给，建立公租房、廉租房等，完善信息公开制度等。”殷旭飞表示。
“租赁市场调控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是多部门的事情，盘活租赁房源可能是未来租赁市场调控的重要方向。当前租赁市场的秩序、价格问题归根结底还是租赁市场房源不足，通过相应的政策引导，让空置住房、闲置物业有序进入租赁市场，或将成为未来租赁市场调控的关键。目前来看，新政对整个租赁市场影响不会很大，因为群租行为在整个租赁市场上不超过5%。”伟业我爱我家集团副总裁胡景晖称。
北京中原地产市场研究总监张大伟也表示，新政对租赁市场的影响关键要看执行力度，因为中介市场隐蔽性强，不需要产权过户，所以对于违规出租的查处难度非常大，执行成本高，对于现在市场来说，应该扩大公租房覆盖面，增加对外地户籍人口的租房保障。
还有专家表示：“‘群租’导致的邻里纠纷、治安隐患、消防隐患确实是个大问题，确实应该解决。但政府必须从根子上去解决发生这个问题的源头，堵疏结合，而不是发一两个通知应付民意。浮于纸面的法规和通知，一方面会严重损害政府的公信力和权威性，另一方面还会使问题激化和恶化。”
王梦芸把母亲和弟弟送上回郑州的火车，又挤了一个的地铁，回到双井百环家园小区的“卧室”。
这间不到7平米的“卧室”由厨房改造而成，是她毕业四年后换的第四个栖身之所。“这是我来北京最宽敞的住所了，每个月只要950块钱。”王梦芸显得很满足。
租房给她的二房东彭姐介绍，现在租金上涨，隔出来的明间都要1000元以上。厨房是三面实墙，一般都有窗户，只要1000元以内基本就可租到，自然抢手。
不过，北京住建委等部门7月18日联合发布《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表示，厨房和卫生间、阳台、地下储藏室一样属于不能出租的范畴。这让王梦芸有点担心，她是不是需要第五次搬家？
王梦芸目前在燕莎商圈的一家红酒公司做文员，月薪2500元，这是她在北京第二份工作。
被“驱逐”的女白领
王梦芸上一次搬家与一年前百环家园小区群租房整治有关。
离国贸CBD只有一站之隔的双井是许多白领的聚集区。紧邻地铁双井站的百环家园更是被当作居住地。这也是一年前刚从地下室搬出的王梦芸，为了改善生活环境同时又不超出支付能力的最优选择。
那时百环家园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中介，在地上立一个房屋出租的牌子立马就会有人上前询问。租房的小纸片是清洁工最头痛的牛皮癣。
王梦芸就是在一家中介的介绍下租了彭姐的房。这里的中介经常互通有无，帮忙介绍生意。
当时，仅有2500元月薪的她选择了一个5平米的暗间，每个月650元。120平米的房间被薄薄的木板隔成13个隔间，一共住了23个人。“刷牙、洗澡都得排队，晚上别人屋里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王梦芸回忆，当时床有三个边都紧紧挨着墙，加上一个衣柜和桌子，很难再放下一把椅子。
刚刚交了第二季度的房费没有多久，王梦芸就接到彭姐的口信“小区开始整治群租房”。
由于流动人口不断增加，带来了社会治安隐患、交通拥堵、小区环境混乱等问题，劲松街道办事处与住建委、房管局、物业等多个部门，在2012年3月开始了以百环家园小区为试点的群租房整治行动。“当时百环家园一个小区治安案件的发案率就占了整个劲松地区的一半，”参与百环家园整治工作的劲松街道办事处宣传科科长马晓勇回忆说，“记得的一个90平米的两居内摆了26张上下铺，住了52个人。”
刚开始王梦芸以为和此前整治一样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放心上。但在各部门的动员下陆续开始有人拆隔断。彭姐出的主意是，“任何人敲门都不给开”。但这并不奏效，物业开始对一些“钉子户”断电。王梦芸和室友先后搬离。
亲自参与整治群租房工作的劲松街道办的马晓勇也遇上过不愿意离开的女租客。“她冲出来追着工作人员要打，说中介跑了，要我们给他退押金和房租。”
据劲松街道办统计，2012年清理掉百环家园内隔断、床位群租的房屋400余户。百环家园随处可见的站街中介不见了，随处乱贴的小广告锐减。
王梦芸当时很焦虑：“拆了群租房，让我们住哪儿？这是北京对外来人口的又一次排挤打压吗？”
群租房
整治结束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百环家园隔断间和床位又卷土重来。“只是隔断的面积大了一些，不过房租也水涨船高，一个暗间由原来的500-700元/ 月变成了700-900元/月。”王梦芸说。
在整治行动后，放弃押金拿回了两个月的房租的王梦芸，在百环家园找到了目前居住的这间厨房。“想想过了风头应该就没事了，尽管涨价了，但是和附近其他楼房比，还是百环。好在我的工资也涨了500块，否则真是连厨房也租不起。”
百环家园是2000年初修建的经济适用房，平均房屋面积120平米左右。“因为面积大，多数被外地的投资客买走。于是很多人连房子都没有看到就转手交给中介。”马晓勇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房屋面积大是隔断间出现的一个主要原因。在双井地铁附近的百环家园、首城国际、九龙花园、珠江帝景等小区，隔断间和床位间的比较集中，这些房屋资源主要掌握在小中介和房虫手上。
何谓房虫？在百环家园群租房综合整治办公室民警看来，彭姐这类二房东一人租了十多套房子并以此为生，就是房虫。这位民警介绍说，房虫把房子从房东手上租来，打成隔断或者是设置成床位出租，一套7000-8000元/月的房子可以租到近1.5-2万元/月。
但彭姐称，除去装修维护成本，自己一个隔断只能赚100-200元。彭姐自己住的出租门店也被隔断了租出去。
王梦芸住的是百环家园的两室一厅，如今被隔断分成了6户人家，有13人居住。由于厨房被王梦芸占据了，走道成了生活空间狭小的邻居们做饭的地方。半米宽的过道零散堆着厨具。“一到做饭时间，就各种气味相串，衣服晾在过道里，充满了油烟味。”
“有窗、有水源”是王梦芸愿意住厨房的原因。当然，煤气管道泄露的危险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花什么钱就住什么房子，真有危险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王梦芸两年的群租生活还算正常。她和邻居相处融洽，平时还有邻居姑娘做好了饭喊她一起吃，周末一起去动物园淘衣服。“我一次也没有丢过东西。”王梦芸强调，她看到媒体报道中写的顺手牵羊的事情还是觉得很诧异。“这因人，还是排挤外来人口想出的招数？
何去何从
2009年从河南一所三本院校的中文系毕业后，王梦芸就只身一人来首都打拼。在她北漂的第四个年头，眼看着日子渐渐过得好一些了，她才敢把母亲和弟弟接来玩一趟。
但没有住处还是让王梦芸感到头疼。精明的彭姐将暂时空出来的两居室中的一间，当作日租房租给了她。一天150元的房费让坐了6个火车前来的母亲和弟弟没敢多呆，只住了两天，就匆匆离开。这两天的房费已经相当于王梦芸1/3的房租了。
母亲临走前再三拉住她的手，让她换个好点的住处，并塞给她300元钱，被她推回去了。从毕业起，倔强的她就不想给自己的农村家庭增添一点负担。
王梦芸不是没有想过要搬。她现在上班的地方离双井不算太近。她也想等年底合约到期就搬到新公司附近去。可是那里都是小户型，没有隔断间。希望有独立空间的她也不愿意和其他人睡在一个屋里。“哪怕房间小点，还是一个人自在。”
而早在三个月前，《致首城国际小区居民的一封信》就发到了王梦芸居住的百环家园边上的小区业主手上，北京开始了对双井群租房第二轮的集中整治。有了百环家园整治的经历，整治之初首城国际小区就有100户群租户签订了自行整改承诺书，截至7月16日，39户群租房已经完成了自改并通过了验收，剩下的61户也将在7月底之前进行自我拆除。马晓勇介绍，八九月份，街道办事处综治办将联合派出所、城管队、城建科等多个单位，针对没有按时自我拆除和拒不配合拆除的群租房进行强制性拆除。
这一次行动看起来和百环家园无关，但近日出台的通知还是让王梦芸心头一紧。
7月18日，北京市住建委、公安局、规划委、卫生局联合发布《关于公布我市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等有关问题的通知》，对北京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作出明确规定，出租房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单个房间不得超2人，不得分割出租，不得按床位出租，厨房、卫生间、阳台和地下储藏室不能出租。
二房东彭姐安慰王梦芸：“我们这儿早就整治过了，放心住吧。”
在马晓勇眼中，住房与流动人口数量的矛盾不解决，单纯的打压是没有用的。整治小组为群租房客们联系正规房产中介帮助他们寻找房子。但王梦芸说，他们很少找正规中介，不仅中介费贵，而且没有便宜房子。据她所知，上一次整治后，曾经的邻居不少搬到了更远的通州或是南边的平房里，也有人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马晓勇也承认，单靠整治，难以解决中低收入人群的租房问题。他希望政府能协调CBD附近的乡镇，在集体土地上建一些求职公寓，让年轻人有个住房过渡期。
经历过两次被驱逐的王梦芸担心自己又将告别厨房蜗居生活，她开始在网上发帖打听哪有千元以内的住所。“每次整治都变相抬高了租金，想找个便宜的住处更加困难。”她抱怨道。
没有了地下室、床位和隔断间，下一次住哪儿？王梦芸还没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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